日本放宽移民政策，“旅日华人”的生活却远没有那么美好

日本政府打算大力引进外国劳动力
或将放宽移民政策
然而，“旅日华人”的生活真有那么美好吗？
对于游客来说，空气清新、街道一尘不染、食物美味、服务态度巨好的日本，可能就是天堂。
而对于底层外国打工者来说，每周7天打两、三份工，超时工作却只能拿到日本人1/3的收入，没有社保，没有医保，住拥挤的宿舍，过两点一线的闭塞生活，说是地狱也不过分。
长期以来，日本的“外国人技能研修生”制度，就因为待遇差、劳动强度大、劳动环境恶劣等问题，被联合国人权组织批评为“现代奴隶制度”。
本月初，日本国会强行通过了“外国人才扩大法”，希望在未来5年吸收34.5万名外来务工人员，以缓解日本国内少子化、老龄化等造成的劳动力不足问题。
法案将于明年4月正式实施，日本国内对于其是否能有效改善日本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而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外国人则更关心，该法案对于外国人移民日本将起到怎样的作用。
严重依赖外国人的“日本制造”
“日本所有的24小时便利店，没有一家没有外国人打工的。”日中韩文化交流协会会长、现居东京的李小牧说。
据《朝日新闻》报道，2017年日本的外国工人达到128万人左右，同比增加18%，并且所有产业对外国人的依存度都在上升。
2009年，日本国内112个劳动者中有1个是外国人，2017年达到51个人中就有1个人是外国人，依存度上升为2.2倍。
相关机构调查结果显示，到2030年日本将缺少644万人的劳动力，是现在的5倍以上。最为严重的是服务业，预估将缺少400万名劳动力，其次是医疗、福利行业，将缺少187万名劳动力。
从现实情况来看，日本需要外国劳工，是情非得已，也是势在必行。
但是，在日打工者的生存环境恶劣，也是不争的事实。根据目前的外国人技能研修生制度，外国工人在日本最多只能待5年，拿不到工作签证，没有投票权，也没有社保，工资也比日本人低。
算是劳务中介等中间商的抽成，如果日本人一个月拿到三十万日元，外国人只能拿到1/3。
另外，因为缺乏正规的考核与筛选，很多人语言和技能都不过关。有些人通过语言学校过来，却花大量时间打工，导致既学不好语言，也无法找到更好的工作。
“去年从原单位逃走（成为黑户）的研修生就有8000人。”李小牧说。
吸引人才，还是剥削外国劳工？
中国第一批赴日淘金者就开始涌入日本，赴日潮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达到顶峰，以上海为例，80后一代的上海孩子记忆里，家里总有一两个亲戚是“日本回来的”，有些孩子的父亲长期留在日本打工，甚至在家庭生活中严重缺位。
千禧年后，赴日潮又短暂兴起过几年，随之而去的是大量赴日留学生。面对高昂的生活开销，许多人沦为打工机器，做着日本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即便如此，一个月的收入仍能顶国内工作大半年。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代赴日华人中大多数人发现自己仍完全无法融入日本社会，少数人熬满年限拿到了永久居住权。
在关于日本的影视作品中，我们也常能见到旅日华人的形象：生活窘迫，样貌不堪。比如日剧《虎与龙》里，主角龙二的一居室小屋的壁橱里，居然还“寄生”着一个中国留学生小刘，他日常光膀子的画风，得亏是在搞笑剧里，否则现在多数要落个“辱华”的骂名。
《虎与龙》里的小刘（右）
这半层壁橱就是小刘的“家”
成龙的《新宿事件》则更极端，影片聚焦的都是东京歌舞伎町一带偷渡到日本打黑工的华人，拉帮结派在黑白两道夹缝中求生。成龙在片中的角色也正是来自于本文采访对象之一李小牧。
李小牧与成龙
据李小牧透露，很多中国人来了日本，在日本打工赚钱，却很难融入日本社会。
除了语言问题，他们也不爱参与日本的社区活动。比如说最基本的防灾训练，日本人从小学就开始接受防灾教育，对这个很重视，而中国人长到二十岁都没学过这个，也没有什么要为社区做贡献的意识，不愿意花这个时间和精力。
很多外来务工者家中甚至没有电视机，他们认为上网就能知道一切。但在传统媒体仍然强势的日本，电视上随时都会更新各种新闻和活动，是了解日本社会不可缺少的重要途径。
更有甚者，人在日本，用的SNS工具还是微信、QQ，而从来不使用Twitter、Facebook和Line，活在极窄的社交圈内。
再者，单一民族的日本本身就比较排外，日本人严谨的性格让他们对日常礼仪、卫生习惯、等级制度等有着相当的执着。大量外国人的涌入，虽然能够解决一部分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也肯定会出现因为生活习惯、价值观不同导致的文化冲突。
开启移民国之路？
“抢人”更要对他们负责
回到“外国人才扩大法“本身，正规法案的推出，对于减少打黑工现象，治理混乱的劳务中介市场肯定是有利的。
亚洲通讯社社长徐静波就认为，日本政府修改“出入境与难民管理法”，一方面因为急需要大量的外国人劳动者，另一方面，也是必须摘掉“奴隶国家”的不光彩帽子。
然而，距离法案实施只有3个多月，在这段时间内政府能否给出考核条件、执行标准以及保障劳动者人权的细则，才是关键。
如果强行上马不完善的法案，是解决问题还是加剧社会矛盾，甚至演变成欧洲某些国家那样混乱的移民问题？这可能是日本人最大的担心。
而对于其他国家，特别是一些东南亚欠发达地区的人民来说，“外国人才扩大法”是否会成为他们移民日本的有效途径？
根据徐静波的看法，虽然政府不会承认修改法案是开启了移民国家之路，但是大量引进外国人劳动力已成为日本政府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就为外国人，包括我们中国人，尤其是低学历劳动者通过去日本工作，在几年之后获得日本的绿卡，达到一家人长期定居日本的目的，成为可能。”
中国的富裕阶层，自然是不愿意去日本甘当底层劳动者。但如果期望获得绿卡的话，那最好的途径是在日本投资开设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或者股东，通过拿几年日本的“经营管理”签证，或者“就职”签证，在规规矩矩纳税之后，便可以获得日本的永久居留权或者申请加入日本国籍。这个途径，目前已经在实施，比较切实可行。
“毫无疑问，日本政府对中国人的签证要求条件会越来越宽松，同时，给予中国人长期居留日本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多。今后，只要中国人在日本的口碑不是越来越差，中国人规模性移民日本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
另一方面，为了获得更低廉好用的劳动力，日本以及其他有类似老龄化问题的国家（包括中国），开始逐渐把目光投向了东南亚。
日本不但积极招募东南亚地区的学生，还在越南等地办学校，传播日本文化，希望培养能融入日本社会的劳动力。
就2016年一年，赴日的越南留学生就有5万人之多。现在在日的越南留学生占了国际学生中的1/4，仅此于占40%左右的中国学生。
然而在过去7年里，仅仅统计在案的，在东京就有81位越南留学生死亡。其中不乏过劳死和因严重的健康问题去世的。如何解决吸引劳动力后带来的社会问题，日本政府必须引起重视。
吸引人才，还是剥削外国劳工？
《出入国管理及难民认定法》修正案，又被称为“外国人才扩大法”。法案设置了两种新的“在留资格”（签证）：
1号资格为从事需要具备一定技能的工作，仅允许外国劳动者本人在日本居留5年（不可带家属）；
2号资格为需要熟练技能的工作，通过考核可持续更新在留期限，可以携带配偶及子女。（约等于永居）
除了以往的高级人才引进（留学生等），新居留资格扩大至简单的劳动领域，囊括了护理、建筑、农业、餐饮、农渔业在内的14个行业。
虽然新法案的目的在于解决日本日益严重的劳动力不足问题，却在日本国内遭到强烈反对。
主要争议在于，法案要在短时间内迅速执行，却没有提出保障劳动者住房、医疗、社保等基本权益的细则，“可能引起人权问题”。
“绝对太着急了。如果没有好好想好应对策略的话，我认为这么匆忙地下决定肯定不行。”
“我不知道这会对日本劳动者和以后的年轻人有什么整体性的影响。”
在野党方面批评政府不应在尚未解决现有制度问题的情况下急于建立新的制度，这部仓促通过的争议法案至多只是个“半成品”，可能对日本经济和社会产生巨大影响。
还有声音认为这是变相的移民政策，反对吸收外国人挤占日本人的工作机会。
当然，也有人支持新法案，特别是一些用工者，表示很期待外籍劳工的加入。
“我赞成。我不认为他们（外来务工者）接待顾客的能力比日本人差。”
“在严酷的工作领域，雇佣外国劳工的情况肯定会变多。这是非常必要的，必不可少的人才资源。”